有的人已經老去，更多人選擇了逃離。如今路通了，卻依然留不住想要逃離的人，那些我曾經熟悉的人和場景，再也無法在這里上演。

我的老家，在巫山縣廟宇鎮的一個村子里。2008年，勞累大半輩子的父母借了不少錢在巫山縣城買了一套并不大的房子，我從一個“村里人”變成了一個“城里人”。那個時候，村子里還有很多熟悉的親戚常住。

因為年邁的爺爺奶奶還生活在村子里，每年春節回一次老家成為必修課。去年夏天，進村的那條泥巴公路終于鋪上了水泥，今年春節，我們一家人在鎮上喊了一個車，開開心心了回了家。

當車子翻過我曾熟悉的山坡，卻發現，看到的只剩下蒼涼和荒蕪。盡管是春節，那些村里的房子也緊閉著大門，沒有人貼春聯，也聽不見那些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那些曾經非常熱鬧的組團，如今也沒剩下什么人。

那一刻，心頭一緊。以前村子里的人總嚷嚷“要想富，先修路”，如今路通了，卻依然留不住想要逃離的人。從家里的青壯年外出打工，到接孩子到城里讀書，再到村民們舉家搬遷，這座村子，終究再也無法裝下苛求更好生活村民的心。

聽爺爺講，前年搬到鎮上的一位伯伯，在鎮上做起了副食批發生意，一家人勤勤懇懇，生意做得不錯。恰好春節前，這位伯伯的兒子結婚，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十分熱鬧。而另外一位親戚，不久前搬到了城里，以前總在村里紅白喜事中幫忙的他，現在在城里做夜市生意，靠著過硬的廚藝，也賺得不少。

盡管逃離，已經成了共識。但是，年邁的爺爺卻始終不愿意跟著孩子一起進城里生活。回老家的那幾天，年邁的爺爺依然習慣每天清晨去田里走走轉轉，奶奶每天天黑之前總要囑托要檢查下雞鴨是否回圈，對于他們而言，當下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生活。

巧合的是，某一天出門走親戚，在鎮上偶遇到一位小學同學。那位在我高中時就出門打工的昔日同窗告訴我，因為父親生病他去年沒有再外出打工，在家里開起了養殖場，養土雞和魚。他說，“規模不大，也沒賺什么錢，但一家人的生活還是沒問題”。

那天夜里，我在心里問了自己：你是否愿意放棄城里的工作，回老家生活？那天夜里，我發現自己無法回答。我懷念小時候村里的生活，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可生活終究回不去了。此外，農村生活配套的不完善，也讓我一時難以適應。

有人逃離，有人歸來。人生的不同選擇，還并未開出不同的結果。但是，溶于血液里的吃苦耐勞，讓他們在不同的選擇下能夠生活下去。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