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層住宅比鄰的文廟

春節回家，進門先是一碗湯

福建 安溪

“衣錦還鄉”

一出晉江機場，迎面便撞見一個赤腳套著拖鞋的小姑娘，路邊新植的刺桐樹冒出了深紅花朵——這里的春節從來都和寒風瑞雪無關。

從機場到安溪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大部分時間都穿行在山嶺間，途經四條隧道，其中石鼓山隧道長達六公里，2012年剛剛貫通，是目前福建省內最長的一條，將安溪到泉州和廈門兩地的車程都縮短了半個小時。

車子開出隧道，來接我們的堂哥不無惋惜地念叨了一句：“老家的房子就在這兒，我們在半山，你們的在下面……風景很好的�！� 實際上，堂哥一家多年常住貴州，春節回鄉時也只住在縣城，所謂“老家”，只是年節婚嫁才去“拜訪”的故園。

為避讓泉南高速被拆遷了四年，老公家里置換的宅基地到現在還空著，因為另一條高速公路即將在此穿過，他們還要再搬一次。

生活在茶鄉的人，對路的重要體會格外深切：

“那時候要打通去廈門的隧道，全縣都捐錢，連學生都捐�！�

“嗯，那是我們縣第一個隧道，只有一公里�！�

在幾個人的感慨中，我們的車駛進了縣城。這里沒有北方一望無際的天際線，只有四面青山合抱，城區被一溪綠水一分為二。北岸的老城區曾經是縣政府所在地，現在，像其他重新規劃的城鎮一樣，政府機構相繼搬遷到了對面更加疏朗的新城區。

不過，目前老城區的房價仍然高過對岸，老縣政府周邊的“黃金地段”，樓價早已過萬。新建起的樓盤已經重塑了這座縣城的面貌，到2012年10月，當地20層以上的建筑共145棟。從公交車站到路邊燈箱，各種廣告牌都被房地產廣告所占據，上頭“衣錦還鄉”的字眼常常跳進人們的視線。

這樣的營銷用語顯然是有的放矢，在城郊的鄉村，車牌屬地之豐富讓人驚訝：晉E、粵B、陜G、渝A、魯N、皖A、浙F、湘I、云A、贛B……在大年初一走親訪友的途中，我一連數過十多戶人家，門前停的車全都來自不同的省份。

“我們的國土到處都是一樣”

除夕晚上，貼春聯的任務交給了我和老公，一副紅紙墨字的手寫春聯簡單清麗，婆婆說，這是前幾天書法班的老師帶著小朋友們在文廟現場寫了贈送給大家的。

始建于北宋，重建于康熙二十五年的安溪文廟，現在已經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參與文廟重建的清代名臣李光第，是當地最著名也最引以為傲的歷史人物�，F在的文廟是免費開放的博物館，每年元宵節過后，一年級的小學生們還在這里“拜孔圣，領紅蛋”，行“入泮之禮”即入學禮，由德高望重的教師在學生額前點上鮮艷的朱砂。

而文廟邊上就是縣城里的第一高樓，49層148.5米的高度據說也是泉州目前最高的住宅樓。

這里的春節和餃子無關，年夜餐桌上的一盤蒸餃是特意照顧我這個北方人的，餃子皮都要從面條店里單買回來。

春節晚會雖然也占據了電視屏幕，卻沒什么人認真在看。我估摸著，語言類節目難找笑點應該是原因之一，比如蔡明的小品剛演了一會兒，婆婆忽然問我：“‘點痦子’是什么哦？”

相反，我這個北方人幾經努力，對閩南話的理解至今還僅限于“吃飯”、“不用”、“新年好”。有人說過年串親戚，對長輩的話不要太在意，只要注意保持“點贊”的表情就行了，可面對一門“外語”，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在哪里“點贊”。

年夜飯擺上桌的菜蔬，都是婆婆自種。除了在樓頂天臺用花盆和泡沫箱辟出一畦葉菜和幾架豆角之外，她還在七公里外的外婆家收拾出一個小菜園，每個禮拜都要騎著電動車去打理一次，從此以后，家里的菜就再也吃不完了。

初三這天我們跟著婆婆去參觀她的小菜園，南方山地的農田不像北方那樣整齊有序，不規則的地塊里左一行油菜，右一叢紫蘇，還有的干脆種著茶，“田壟”上栽著葉片闊大的香蕉，路邊“混搭”著木瓜、翠竹、香樟，房前屋后多是楊梅龍眼，最惹眼的是一瀑紫紅花朵從檐前傾瀉而下的三角梅。北方的初夏也不會有這樣的蔥蘢。

不過，詩人郭小川那句“我們的國土到處都是一樣”絕非虛言：

這里的小朋友也喜歡看喜羊羊和巴啦啦小魔仙，這里的肯德基也在PK黃金脆皮雞和原味吮指雞，這里的人們在城區探親訪友也不好找停車位了。

喝茶，喝茶，喝茶

四年前第一次到安溪，我在給朋友的短信里如是描述這里的春節：

第一天， 喝茶；

第二天， 喝茶；

第三天， 泡茶，喝茶；

第四天， 喝茶；

總之，就是早上喝茶，晚上喝茶；在自己家喝茶，到別人家喝茶；有事喝茶，沒事還喝茶。第一次在老公家喝茶，公公還特意沖了不同“價位”的鐵觀音，問我喝不喝的出優劣？對烏龍茶毫無認知的我，當然完敗了。

茶盤茶洗，蓋碗薄杯——在我這個北方人看來稍嫌繁瑣的茶具，錯落在家家戶戶的幾案上，洗杯沖茶的程序老少男女都信手拈來。